药味里的妈妈

新平县公安局 邬跃武

周末，和妈妈打电话唠完家常，最后她徐徐地嘱咐：“小武呀，你不要再往家里寄那些西药、中成药了，吃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效，我找了个老中医开了几服中药，自己熬着吃了一久，现在都不怎么疼了，感觉好些了。你一人在外可要注意身体，要不等老了像我一样病多，那就不好了！”

挂了电话，妈妈瘦弱佝偻的身躯、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窝以及额头、眼角、嘴角令人心痛酸楚的沟壑样皱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我在房间清冷的日光灯下深深内疚自责。

离家太远，又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那时，真是不懂事，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想着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便心安理得的一人远离家乡，远离为人子女的责任，独自快乐、自由地飘摇。

岁月悠悠，天也荒地也老，现在妈妈老态龙钟，想着小时候她对我的百般疼爱，特别是在生病时呕心沥血地付出，再想想而今她老人家生病了我却连口热水都不能伺候，心里难过至极，这况味怎一个“愧”字了得呢？不禁双眼酸酸的，有东西在里打转，鼻腔里、舌头上充满了我小时候吃的有些药的气味和味道。

小时我有生不完的病，这个病还没有好，那个病就来了，受了很多罪、打了很多针、吃了很多药。至今打针的疼痛、有些疾病的折磨、有些药的味道我都记忆犹新，病中的很多梦魇也历历在目，甚至于时不时在梦中情景再现。生病了，药是吃得最频繁的，药很多，味也有很多，有苦的，有涩的，有酸的，有各种味掺杂在一起的，更有说不清道不明令人难以下咽和作呕的怪味。

想起生病吃药这事，本该是不堪回首的事情，但于我而言却幸福满满，无比温馨，是我心中永恒循环的暖流，只因我遭的罪、受的折磨和那些难以忍受的药味完全融入了妈妈温暖的悠悠爱河之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甜爱味，足以治疗我一辈子的病。

记得有一回我一病就一个多月，在县医院、州医院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也不见好，最后虚弱得卧床不起，奄奄一息。妈妈心急如焚，四处打听名医和偏方，结果瞧了很多医生，试了各种怪异的偏方仍无好转。当时，病床上的我基本一睡着就做噩梦，梦见各种奇形怪状，恐怖至极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来撕扯我、噬咬我，吓得我在梦里拼命大叫，四肢胡乱挣扎，每每醒来都是汗湿头发，潮透衣裳，但只要一感到还在妈妈的怀里，就会感觉温暖舒适，立马安静、放松下来。

有天晚上，感觉自己昏昏沉沉，没有了半点力气，胸闷气促，一下子就冷汗涔涔，全身颤抖，雪白的屋顶和四周的墙壁都在旋转，妈妈慈祥的面孔也跟着在转，越转越远，越转越迷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脸颊上有几行清凉的液体流过嘴角流进嘴里，有咸咸的味道，我无力的睁开眼，只见妈妈怜爱的双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在滴落。她见我看着她，赶紧用手去擦拭，可越擦越流，直到眼睛血红。那是我第一次品到人间眼泪的滋味。

这次之后，妈妈求医求药到了疯狂的地步，得知远在外省的一个老中医治我这病在行，从没出过远门的妈妈就背着我奔赴千里之外的异地求医。老中医看了我的病情后死活不敢开药，悄悄对妈妈说我这病已深入膏肓，身体过于孱弱，他那药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数，以我的体质如果食用这药，抵得住的话起死回生，抵不住就一命呜呼。他虽然是一个已经很有名气的老中医，却仍不过是一个没有行医执业资格证的所谓江湖郎中，哪敢下赌注。妈妈听了，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我，早已泪眼婆娑。

医生不敢下赌注，妈妈却“狠”了心，于是我有幸吃到了那服“还魂草”。那药不仅苦涩还有浓浓的怪味，我本来已是一个连粥都快吃不下的人了，这药怎么咽得下呢？药到嘴里就喷了出来，妈妈就捏住我的鼻子，命令我一口气咽下，不容抵抗。药是吃下了，可是一到胃里就翻江倒海，我又“嗷嗷 ”吐了出来，难受得又淌眼泪又淌虚汗，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吐完我大叫着：“死了算了，我死都不吃！”妈妈边给我揩拭嘴唇边流泪，最后居然忍不住“哇哇”嚎了起来。我被吓到了，于是使劲拉住妈妈的手，缓了下气后说：“妈妈，现在我感觉有力气多了，这药有作用，刚才吐了些，我再喝点吧！”就这样，吃了这药一段时间，我的病居然慢慢好了起来，真是万幸。

在生病的日子里，想吃想喝什么，妈妈都会尽力满足了。有一回吃药，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鸡汤香甜的味道，就对妈妈说：“这药要使鸡汤味的就好了！”到了晚上，妈妈居然真的炖了只鸡，要知道，那时鸡是绝对珍贵的，以至于后来身体强壮起来病少了之后，弟弟妹妹还嗔怪我：“哥，你怎么还不病啊？你不病我们连点好吃的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