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2016-03-25 11:27:55
我的母亲
丘北县公安局 陶 岚
娘的个头不高,黑黑瘦瘦的,满头白发,农村壮族老太太的穿着打扮,脸上写满人生的沧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她,是我娘。
娘出生于丘北一个闭塞的偏远山村,在那个饥荒的年代,能活下来已是大幸。娘原本兄妹有7人,最后只有4个幸存下来。娘没进过学堂,从小跟着祖辈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每天起早贪黑,因家大口阔还是食不果腹,常常要靠野菜来充饥,岁月过早地在娘的脸上留下痕迹。
娘和父亲是经过家里人介绍认识的,才见过几次面,因为有了父母之命,便订了终身。当时父亲在乡上工作,是这个偏远壮族村寨里难得的“人才”。因此,奶奶便认为是娘高攀了他们。娘也总认为自己大字不识,配不上父亲,所以当父亲有什么要求,娘都一一照做。
村子离乡里比较远,又没有公路,村里人只能走着出山,一走就得五六个小时。父亲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有时候父亲回家来,因为工作不顺心,对娘发脾气,娘就乖乖地站在一边,一声也不吭。其实我心里知道,不是因为娘懦弱,娘是为了这个家。
那时候乡下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顽固。我出生的时候,族里的长辈们都建议娘把我送给一个远房的阿婆抚养,那样娘就可以再生一个儿子,而父亲的工作也不会受到影响。娘说什么也不肯,日夜都紧紧抱着我,一步也不敢离开,害怕一旦松手便咫尺天涯。后来奶奶不忍心,我便很幸运的成了娘的小尾巴。
父亲很少回家,娘一个人带着我和哥哥生活。那时候家里很穷,加上地又少,娘总是把好的留给我们,自己吃我们吃剩的饭菜。父亲长年不在家,娘不仅要下田劳作,还要照顾奶奶和我们兄妹,我和哥哥便成了没人管的小羊羔,娘则用她柔弱的肩膀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从记事起,我就觉得娘看着比邻居的婶婶显老,却不懂爱美的娘夜晚为何会对着镜子发呆。
没有父亲在的日子是轻松的,不会有人常常呵斥着让我写作业,不会有人夹我不喜欢的菜给我,也不会有人因为我做错事而打我屁股。那时的我们,常常在田野上玩得忘了回家。
农村的女娃大多不让读书,说读了书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娘没有念过书,知道不识字的苦,等我到了上学的年纪,不顾族里长辈的反对,娘靠她一个人微薄的能力,硬是把我送进了学校。娘经常对我说:“娘不要求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娘只希望你好好读书,长大不要像娘一样,到哪里都是睁眼瞎。”
上小学的时候,我和哥哥离开了那个小山村,随父亲到县城去上学,娘舍不得离开,便和奶奶一起留了下来。父亲工作忙,经常出差,我和哥哥只好东家蹭吃,西家蹭喝的,逃学打架成了家常便饭。那年暑假,因为考试成绩太差,娘气得不愿到乡上接我们,我和哥哥只好和赶集的舅舅一起回家。当我回到村里,路过自家收割过的稻田里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我看到娘套着耕牛,太阳都快落山了还在犁地。看到我,娘一句话也没说。我站在田埂上,央求娘,天都快黑了,别再犁地了。娘用眼睛瞪着我,没有说话。直到假期结束,娘都没有问起我们的学习,可这已经让我们无地自容。
我上中学的时候,哥哥参加高考,父亲工作忙,娘只好放下地里的农活到城里照顾我们。勤俭持家的娘依旧保持着在山里的习惯,总看不惯我们有一丁点的浪费,有了剩菜饭依旧舍不得扔。我们常对她说,现在家里条件比以前好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可娘总说,你们不懂我们那个时候,那时国家穷啊,我们都是吃野菜长大,现在是比以前好多了,可是粮食是辛苦种出来的,扔了不是太可惜吗?娘有空会和邻居大婶一道去辣椒市场摘辣椒,给我们兄妹改善伙食,还把邻居扔掉的旧书、废纸、饮料瓶收集起来,卖了钱补贴生活。
不管生活条件好坏,娘都会精心地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节俭的娘从来舍不得给自己多置办一件衣裳。娘总是微笑着说自己老了,穿什么都一样,商场里的衣服太贵,还说穿惯了壮族衣服,穿汉族的不太习惯,其实娘是怕花钱。可娘每次上街,从不忘给我们兄妹买东西。到年底时拗不过我们兄妹,娘就到农贸批发市场买几块老粗布,自己缝制衣服。
后来我考到外地上学,那段时间,娘总是很高兴地忙里忙外。在我踏上离乡的列车那天,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母亲站在车窗外向我挥手告别,看着母亲噙满泪水的双眼,阵阵酸楚涌上心头。车开了,望着越来越远的娘,我突然发现,娘的身影是那么瘦小,泪水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以后怎样,我都要回到娘的身边。在后来的许多岁月中,我时常回忆起这个难忘的画面。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我准备给娘买件礼物,娘对我说:“要不你给我买个手机吧,我想你们的时候还可以听听你们的声音。”我问:“要买什么样的?” 娘说:“要屏幕大一点的,我眼睛有点老花了,看不清手机屏幕了。”我不由得鼻尖一酸,是啊,娘真的老了。
这就是我娘,一个平凡的农村妇女,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她有很多缺点,没有什么值得笔书的闪光点。但她是我的娘,她在我心中分量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