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早点回来”

怒江州公安局  郭子雄

月光洒满山谷，白得有些耀眼。一块块耕过的水田浸满了水，有的刚刚插上秧，有的还没有。美丽的月光，在一块块田间闪耀着无数的波光。四周死一般沉静，偶尔从田间传来一两声蛙鸣。一颗流星为夜增添了几分光彩，又旋即逝去，显得匆忙，让我来不及许下一个平安愿。

经过两个月的苦心经营，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收网了。但我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我将面对穷凶极恶的毒贩，面对毒贩手中的手榴弹、火药枪。说真的，我内心深处充满了担扰，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担心自己应对不好造成战友的伤亡，担心自己会死会伤。

记得两个月前，分管禁毒的普副局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你才调到公安局不久，还没有穿过警服，也没有更多的人认识你，有一个毒品案子，你去当老板。”领导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的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我在电影、电视上看过的警察“卧底”。我能胜任吗？我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第一次与毒贩接头，我心慌、脸红、手抖，说着一口结结巴巴的四川话。想不到我的“良好”表现，赢得了毒贩的信任。随后便有了二次、三次的接头。我曾问过毒贩：“你不怕我是警察？”毒贩笑着看了我好久，说：“你小子哪点像警察？”想不到警察的高大形象就这样被我破坏了。

交货的时间快到了。我将一辆挂着四川号牌的车开到中缅交界的路边，静静地一个人坐在车上，等待夜晚的到来。太阳终于滑下了高黎贡山，星星开始在蓝色的天空闪烁，一阵晚风吹过，月亮如约从碧罗雪山顶升了起来。我深吸了口气，提着一个装有50万元现金和一支子弹上了膛的六四式手枪，向路边远处的一片稻田走去，稻田中央有一块旱地，地中有一棵小小的、孤零零的攀枝花树。

毒贩把交货地点选择在这片稻田中，目的是对四周一目了然，公路两端、上下两方，只要有一点动静都可以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选择这儿更主要的是纵使我是警察，也不可能有战友设伏，人不可能躺在稻田的冷水中，而且水中只要有动静，最容易被发现，其用心可见一斑。

两个小时前，毒贩告诉我，要改变交货地点，不在公路上交货了，必须在这片稻田中的攀枝花树下，否则生易就不做了。我来不及报告，就只好自行决定同意了。之后设法将这一变故传送给了指挥行动的普副局长。我不知道普副局长是不是收到了这个情况？也不知道外围接应的战友是否来得及改换设伏地点，做好事先的设伏工作？看看四周一块块明亮的稻田，我心都快冷了。稻田里根本不可能设伏，那一小块旱地周围更不可能。这时，我明白了毒贩的狡猾与阴险。

夜更深，更静了，除了月亮、蛙声，就是我的心跳声。我走到攀枝花树下，深深吸了口气，四野死一般的静，月亮好亮好美，有微风轻轻吹来，远方的山上有一条野火在燃烧。

凌晨三时，从远方隐隐传来轻微的响声。我循声看去，只见一行人影在月光下向这边走来，我的心跳在加速。数了一下，一行7人，不错，全来了。从未露过面的头目终于出山了。离我不到250米，一名毒贩站住不走了，我想是留下来放风的吧。6名毒贩继续向我走来。

为首的毒贩牛高马大，不到三十岁，手里提着一支火药枪，他身后是一个胖胖的大个子，手里提个旅行包。空气有些紧张。

“交货！”为首的毒贩从嘴里迸出两个字。

我慢慢拉开包，拿出一沓钱，一张张地数着。我想拖延一下时间，担心战友们没有赶到这个地方。

“快点！别数了，扔过来！”为首者说着，将包扔了过来。“小四川，毒品都在包里，里面还有一个手榴弹，给你回四川时保命。”我拉开包一看，真的毒品与手榴弹都在！我讯速从钱下面抽出了枪。

“不许动！我是警察！”我的枪同时响了。

枪一响,毒贩们呆了一下，为首者迅速将火药枪对准我：“老子打死你！”

“不许动！”“不许动！”四周是一片叫喊声。战友们不知从那儿全冒了出来。只听到一阵唏里哗啦声和上手铐的声音，6名毒犯全被按倒在地铐上了手铐。

等回过神来，发现战友们个个都是一身泥和一身水，原来他们在稻田很舒服地沐浴了两个小时。除了警察，不会有别的人能在三月的夜晚沐浴在水田里。

远处放风的毒贩早不知去向。普副局长立即指示我与两名着警服的战友去他的家，说不定他会回家，一般案犯在逃跑之前都会回家一次的。脱逃的这名毒贩，家就在不远处村子的小学里，他是一名小学老师，妻子病死了，自己带着一个7岁的小女孩。

村子里狗好多，我们一到村口就引来一片狗叫声。完了，纵使毒犯在家听到狗叫人早跑了。这是一所十分简陋的小学，没有路灯，月儿也躲进了云层，除了狗叫声，周围都是黑朦朦的。我们不敢打开手电，猛地推开毒贩家的门，迅速打开灯，惊诧地发现，毒贩没有跑，静静坐在床前，双手握着睡梦中女儿的一只手。

孩子被我们惊醒了，惊讶地看着我们。当看清两名穿警服的战友时，孩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叔叔，你们找我爸爸吗？”我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孩子又问她父亲：“爸爸，警察叔叔找你有事吗？”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我们4个大人都无言以对。半天，我才言不由衷地告诉小女孩：我们找你爸爸帮助抓坏蛋。小女孩脸上露了信任的笑容，我的心在滴血。

我们没有在小女孩面前给毒贩上手铐，4个人一同走出大门。小女孩在身后，甜甜地叫道：“爸爸，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睡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