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老民警忆破案经历

记者/陈  刚   编辑/唐天雷

权忠寿老人的记忆已不太好，但说起曾经干刑侦工作、侦破命案的那些经历，一口气就说了三四个小时。

权忠寿是曲靖市公安局沾益分局（原沾益县公安局）的一位老民警，出生于1946年。早年从军，而后参加公安工作，在刑侦的岗位一干就是22年，直到2002年退休。今日，笔者来到曲靖市公安局沾益分局，采访了权忠寿老人记忆深刻的几起案件。

麻风病医院的命案

1987年夏天，沾益县公安局接到曲靖地区健康医院（原位于沾益县境内的一所麻风病医院）的报警，医院里一病人马峰（化名）于数日前失踪，因为根据当时的医疗条件，麻风病难以治愈，加之麻风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故而请求公安机关帮助寻找病人。

“在医院里边，公安机关发动群众在医院附近展开搜查，也没有找到。”权忠寿描述当时的情况。过了几天，沾益县公安局接到群众反映，医院附近一座山的山洞中时常有乌鸦飞出，而且洞口有阵阵的恶臭飘出。

沾益县公安局随后组织民警下到洞中了解情况。在洞底，权忠寿等人看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随后将其移出。

经过医院辨认，真是医院数日前失踪的马峰。法医随后对尸体进行了检验，发现尸体有多处伤痕，系从洞口下落时与洞壁树枝和岩石碰撞造成，尸体所在部位没有明显血迹，头部有明显的致命伤，据此推测应该是他杀。公安局随后进行立案侦查，并由权忠寿负责，而后带着1名法医和2名协警进医院进行调查。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医院里面的情况远比我想象的那样吓人。有的病人面部溃烂，有的手指、脚趾都没了。”为预防传染，权忠寿4人提前服用了药物，再见到这幅情景，几人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权忠寿顿时呕吐了起来。

没有明显的线索，案件的侦办有些无厘头。权忠寿向医院管理人员了解马峰生前一周的活动状况，以及医院与他有接触的所有人。通过梳理，马峰的病友崔邢正进入了民警视线。马峰失踪前，崔邢正因为有事请假外出，回来之后，和马峰有过接触。马峰失踪后，最先发现的也是他。

权忠寿等人通过医院管理人员对崔邢正的病房进行了一次检查，很意外地发现屋内有血迹，后经查为人血液。崔邢正有重大作案嫌疑，权国寿随后将崔邢正带到公安局进行审查。

崔交代，马峰确实是他杀的。崔虽也是麻风病人，但他负责麻风病人生活资料的发放。他请假外出期间，病人生活资料无法发放，医院便指定由马峰发放。崔邢正以前发放物品，都会从中捞取好处。返回后，他认为马峰抢了自己的“特权”，遂将其诳到自己的病房内，将其杀害，而后抛尸山洞。

而后，崔带着权国寿等人指认了作案、抛尸等现场，并找到了作案工具。沾益警方将案件移交法院50多天后，法院通过程序审理，将犯罪嫌疑人枪决。

南盘江上的冤情

1992年7月，沾益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南盘江经流的沾益县盘江镇西闸村闸口处飘出一具头颅。刑侦大队民警出警后，将头颅打捞，并进行了检验。

头颅经过水泡，已经浮肿，只能依稀辨认出模样，头顶处有伤口，伤口处头骨碎裂，颈部几道伤口参差错落，为钝器切口。随后，民警随后在附近河道打捞尸体未果，便在附近区域展开寻人启事。第二天，盘龙江西闸段上游发现一具无头尸，经过检查，尸体切口和西闸飘出的头颅切口基本吻合，为一具尸体分尸后的两个部分。

寻人启事发出后两天，家住沾益县城的谢女士到公安局认出，死者为其几日前失踪的父亲。谢女士讲述，他的父亲谢德是一个货车司机，在沾益及附近地区拉货，前一久，无故失踪也联系不上人，期初谢女士以为父亲外出跑车，可是车辆却停在家中。

看到公安局张贴的寻人启事后，觉得死者的年龄及特征和自己父亲相似，只是没想到，那便是自己的父亲。根据谢女士描述，谢德年龄60，多年前丧妻，因为是货车司机，平时接触到的大多都是同行业的司机以及雇主。

权国寿根据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推测，谢德应该不是死于谋财害命。如果残忍的手段，是一种明显的泄恨报复行为，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仇恨死者的。

根据这个推测，权国寿等民警对谢德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发现盘龙镇一村庄中刘娥家正在建盖房屋，而他们家使用的砖瓦都是谢德帮拉的。

刘娥的老公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刘娥做主。然而，权忠寿在走访了附近的群众家后，发现了一些端倪。

据村众人介绍，刘娥和谢德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之前不认识，刘娥经常搭乘谢德的车辆出入村中。

公安局通过村委会领导的帮助，权忠寿等人得以到刘娥家中进行勘察，发现屋中墙壁上和沙发的把手上都有干涸的血迹。提取验证后发现与死者的血液中的DNA相似度很高。

专案组据此判断，刘娥有重大作案嫌疑，随后将其拘传到派出所进行询问。刘娥禁不住民警的心理攻势，供述了自己和谢德的关系以及协助老公吴用谋杀谢德而后分尸抛河的犯罪事实。

刘娥几年前曾在集市上认识谢德，而后两人经常往来，谢德有时候拉货去外地，刘娥便如影随形。刘娥家准备建盖新房，谢德便来帮采购、运输砖瓦。两人走的很近，引起了刘娥老公怀疑。在吴用的逼问之下，刘娥供述了和谢德的不正当关系。

吴用顿时怒火中烧，威胁要杀死刘娥。刘娥求情之后，吴用答应不杀刘娥，但是要刘娥配合自己将谢德骗来家中。谢德被骗到吴用家中之后，被两人用加了药物的酒灌醉，吴用用事先准备的锄头击打其脑袋，当场死亡。

吴用和刘娥蓄意谋杀谢德，吴用被判处死刑，被枪决，刘娥被判处死缓。

东风货车上的阴谋

2014年，曲靖宣威籍李懿到沾益县检察院投案自首，权忠寿以及17年前侦办的那起命案所留下的遗憾终于得到弥补。

1997年夏天，沾益县公安局花山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花山水库中飘着一具男尸，请求前往处理。权忠寿和现任沾益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都是当年侦办此案的民警。

庄群勇通过对尸体进行检验，发现头顶有被击打的伤痕，为致命伤。权忠寿等人将尸体带回公安局，随后发布寻人启事。与此同时，沾益县公安局收到宣威市公安局协查通报，宣威市公安局宝山派出所在辖区查获一辆东风牌货车。几天之后，文山籍向某夫妇来到沾益县公安局，认出受害者便是他们失踪多日的儿子向阳，而被宣威警方查获的货车正是自家儿子的那辆货车。

据向当时在附近耕作的群众了解到，看到远处山路上停着一辆汽车，有两人在附近燃起一堆火，像是在烧什么，刚好这时宝山派出所的民警开着一辆警车经过附近，两名男子迅速向山林中逃窜。民警查获车辆之后发现车辆副驾驶位头部有血迹，底部积水中有血块。

了解得知，向阳在文山某货车出租市场揽活为生，多日前被雇佣到曲靖拉货，而后遭人谋害。雇佣向阳拉货的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随后专案组把确定两人身份和寻找两人踪迹作为案件突破的重点，展开侦查。权忠寿等人从文山到曲靖的公路路段途径的旅店进行查找。

在红河州蒙自市草坝镇的一旅店发现向阳与另外两人住店的线索，两人分别为李懿和陈升龙，都是宣威市文兴乡人。权忠寿等人即可赶到宣威市文兴乡，在文兴派出所的协助下抓获陈升龙，李懿听到风吹草动之后潜逃。

落网后，陈升龙沉默不语，在权忠寿等民警的连番突审之后交代了伙同李懿杀害向阳，抢到其货运汽车的犯罪事实。陈升龙和李懿年轻的时候就离家外出谋生，却一直没赚到什么钱。

1996年，陈、李二人在红河合作开采汞矿，却没有运输车辆，两人便合计着弄一辆货运汽车。两人便到出租市场寻找目标，看到向阳的车辆还比较新，便出价要其到宣威拉风箱。

中途趁向阳不备之际用钳子击打其头部，致其死亡。而后将尸体放到副驾驶位，拉到花山水库抛尸。

将车辆开到宣威宝山乡境内，两人恐慌了起来，将车辆停留在一山脚的岔路上，燃起了火堆，将车辆中沾血的物品以及车辆牌照进行焚烧。不想期间，不远处的公路上突然想起了警车警报器的声音，两人以为东窗事发，公安机关已经追了上来，顾不上车辆，从山林间逃窜而去了。

“当年李懿潜逃，始终觉得这件案子留有遗憾。2014年李懿自首，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虽然2002年就退休了，但权忠寿一直关注这件事情。

（文中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