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人难圆

记者/海世梅

中秋，寓意着阖家团圆。可对警察来说，越是月圆时，人越是难圆。

3岁多的小男孩拿着一个月饼，向巡逻车上的民警跑来，他将月饼递给了民警。之后，小男孩的妈妈也追了上来，又塞来了几个月饼。

“今天是中秋啊！”满大街蜡烛和红花装点出的节日氛围以及母子俩的热情，让民警们心口泛暖，此时的他们想家，无尽的想家。

苏将来当了10年警察，这10年他没回家过过中秋。因为回家太少，他和妻子位于县城的家里“从来没开过火”。

杨正民印象中最近的一次全家团聚是在近6个月前，那时母亲过60大寿，他异常难得地和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度过了半天。

李瀛涛还没出门，妻子便往他的包里塞了两个月饼，对于他的经常加班，妻子已然习惯，只在出门时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娄孝勇打电话给妻子的时候，被妻子“埋怨”他把单位当成家，把家当成了旅社，即便对此不满，但他们从未因此起过争执。

“平时忙，逢年过节更忙”这是警察的工作常态，人们看到的他们，永远是挺直身，拼命苦干的模样，却甚少有人懂得，他们从来不是“巨人”。

视频里的思念

“欢度中秋，我们在岗位上”，中秋当天一大早，墨江县公安局通关派出所的大门上挂出了横幅。毫无意外，这天，派出所的所有民警和协警又将在岗位上度过他们的另一个中秋。

苏将来是通关派出所的所长，对回家过中秋他已经没有太深的记忆了，只记得今年中秋是他在岗位上度过的第10个中秋，而今年也是他参加公安工作的第10年。

通关镇民风淳朴，这里的中秋有个习俗：家家户户会点上很多蜡烛，摆放很多红花。中秋当天，街上随处可见的蜡烛和红花，街面巡逻防控成了当天民警工作的重点。苏将来不敢怠慢，早上7点半便开始带队在街面加强巡逻。

警车一遍一遍地在街上巡逻着，民警时刻观察着街上的动态，并时不时向街边群众了解着情况。巡逻到一条街道时，一个正在家门口玩耍的3岁多的小男孩看到了警车，男孩学起了警车鸣叫。一旁的妈妈看到后对男孩说：“不应该乱叫，你应该感谢警察叔叔，是他们在保护着我们。”小男孩听懂似地点点头，转身从家里拿了个月饼，向巡逻车上的民警跑过来，他将月饼递给了一名民警。民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在推辞之际，小男孩的妈妈也追了上来，把捧着的几个月饼又塞了过来。

“今天是中秋啊！”满大街蜡烛和红花装点出的节日氛围和母子俩的热情，让民警们心口泛暖，“想家，无尽地想家。”苏将来思绪万千。

这一天，终是在平安中度过了，而这也是民警们最期待的。

一天的巡逻结束后，苏将来让食堂为大家准备了中秋晚餐，所有人围坐在一起过了个简易而热闹的中秋。

晚上10点多，派出所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原本聚在一起的民警也都陆续散开了，他们急着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车库、过道、楼角、宿舍……之后，派出所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微信里发起视频聊天的铃声。在空旷的派出所上空，那铃声显得清脆而又急促。

“每年都在值班，从不敢奢望和家人一起过节，能在视频里看到他们也心满意足了。”苏将来有点感谢微信的这一功能，因为它以最直接、最快捷的方式缓解了此时民警对家人的思念，也唯有此，他们才盼到了“团圆”。

回到宿舍的苏将来也打开了手机微信，在视频的另一头，他终于见到了他所牵挂的怀孕的妻子。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妻子的预产期了，苏将来有些惆怅，自己无法离开工作岗位，岳父岳母还没退休，母亲又在帮大哥家带小孩，如何照顾妻子，孩子出生后谁来帮忙带，他不得而知。

苏将来清晰地记得，妻子怀孕的近10个月里，他见过妻子8次，陪妻子产检过2次。“有5次是我回家，有3次是她到派出所来看我。”苏将来对此很歉疚，但更多的却是感到无能为力，因为工作而亏欠了家庭的这个问题，于他，于所有基层民警，似乎都是无解的。

派出所工作琐碎、繁杂，事情多、任务重、人手不足，这是实际。“每天的工作状态就是从今天清晨连续忙到次日凌晨。”就在中秋过了没几天，辖区发生一起案件，苏将来和民警为此连续工作了两天多没合过眼。加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甚至，就连“家”对于苏将来夫妇而言也未能真正拥有其意义。婚后，两人把房子买在了墨江县城，可苏将来的工作在通关镇，妻子在龙坝镇，两人工作又都很忙，不休息的时候，家里基本没人，难得有机会回家时，他们又回岳母家看望老人了。“我们家从来没开过火，回家都是到岳母家‘蹭饭”。苏将来笑说。

但对将来，苏将来又无比希望，他们也能过得跟普通家庭一样。

集体里的大温暖

杨正民是保山市公安局隆阳分局巡特警大队的副大队长，9月14日傍晚，他向单位领导请了一个半小时的假，过一天就是中秋了，他想回趟家，把之前抽空买好的月饼送给爸妈，这又是一个他不能回家的中秋，“虽然不能一家子团圆，但心意总不能少。”

匆匆回家，杨正民甚至没有时间和父母一起吃顿饭，便要赶着回单位。出门那一刻，身后的母亲在抱怨着他那“忙得连晚饭都不能吃”的工作，父亲则安抚着母亲“正是有了你儿子的付出，社会才得以安定”。杨正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参加公安工作6年多，于他自己，他已然习惯了逢年过节守在岗位上，也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踏实，只是于家人，即便理解、支持他，可偶尔的怨怼也还是难免。

9月15日，保山市公安局隆阳分局巡特警大队全员取消休息，按照大队的安排，58人在值班，余下的60人由杨正民带着在大队备勤。

好在这天没发生什么情况，备勤工作还算正常。考虑到中秋大家都不能回家团圆，杨正民便想着为队员们张罗一个不一样的中秋。不多久，乒乓球比赛、游园活动，在巡特警大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除了巡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当天大队里还有近10名警察家属，杨正民的妻子和儿子也来了。“光他们自己在家也团圆不了，索性来大队和大家一起过节热闹。”杨正民说。

当晚，在自发组织的“中秋晚会”上，杨正民一家三口被众人推上台为大家表演节目。杨正民3岁的儿子倒是丝毫不怯场，一上台就大方地为大家演唱了一首刚在幼儿园学会的儿歌，杨正民和妻子则在一旁附和着。看着儿子那么活泼开朗，杨正民感慨时光的飞逝，也对自己父亲角色的“缺位”深感愧疚，他始终不敢相信 ，“印象中还小小的孩子一转眼就好像长成大小伙了”。

高高、静静的夜空下，远远飘走的不止是3岁孩子稚嫩的歌声，还有台下60名队员思乡念亲的惆怅。

台上一家三口的温馨互动拨动着台下每个人的心弦，趁着逐渐变深的夜色，一些年轻的队员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每逢佳节总是倍加思念亲人。”杨正民理解这话的含义，也实实在在地经历过，只是时间久了，他习惯了，而年轻的队员们却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

只是，这样的惆怅也是少有的。在巡逻特警大队，高强度的工作和极度忙碌的状态常常压得队员们无暇“喘气”，更无暇感伤。

6月8日至22日，一年一度的端阳花街在保山举行，作为大型活动的重要安保力量，杨正民和大队成员们承担着街面的巡逻防控任务。“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街上，每条街面都一步一步走过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杨正民和队员们没休息过，没回过家，甚至连打个电话给家人都忙忘了。那些天，他们平均每天步行25公里，“走路的步数几乎天天刷爆朋友圈。”队员打趣地说。

经常忙于工作，让杨正民体会到的无奈是儿子和他越来越不亲。有一次，杨正民因参加警务实战教官培训，在昆明待了40多天，等培训结束回到家，儿子看着他却不敢认他。今年端阳花街结束后，杨正民难得有了两天假期，他打算好好陪陪妻子和儿子，于是带着他们到昌宁玩了一转。或许是太久没一家人出去玩了，儿子对此兴奋不已，最后玩到不想回家。

“明明是个恋家的人，却偏偏很少能回家。”这是结在杨正民心里的一个痂，在工作和家庭之间，他很难做到平衡。休息的时候，杨正民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和母亲一起做做饭，跟爸爸喝上两杯，可事实上，他印象中最近的一次全家团聚是在近6个月前，那时母亲过60大寿，他还特意把住在施甸老家的父亲也接来，一家人难得一起热热闹闹地度过了半天。

在母亲口中，儿子的工作依然是忙起来时连饭都没时间吃；在儿子眼中，父亲一次又一次“消失”后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无法亲近，但杨正民试图改变，正如他写给儿子的那句话一般，“为了你，纵然有千难万险，我都一如既往的努力”。

小中秋，大团圆

一大早，曲靖市公安局麒麟分局太和派出所就忙开了。尽管当天是中秋，但所上22名民警，除了轮休的8人，其余14人都在正常上班，李瀛涛也是14人中的一个。

身为派出所的副所长，李瀛涛分管着勤务指挥室和监控室的工作，同时兼任着派出所的综合内勤。“我在派出所的工作是保障民警，而我的保障就是家人。”当天一早，知道李瀛涛要加班，妻子便没多说什么，只在他出门前往他包里塞了两个月饼，出门时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没有家人的支持做后盾，我恐怕也没有‘安心工作’这一说了。”妻子平时话不多，但妻子对家庭的担当，对老人小孩的照顾，对他工作的支持，李瀛涛是记在心里并万分感激的。而这也是他得以做好民警保障工作的最大动力，“家人都那么支持了，就更没有理由不把工作做好。”

一到派出所，李瀛涛就忙着处理手头上的工作。等处理完毕时，他看到调解室里正在调解纠纷，于是也跟过去了解了情况。原来，一名刘姓女子因一些小事与邻居发生了口角，双方争执不下，刘姓女子便报了警。出警民警现场调解时，双方当事人情绪都有些激动，调解未果后，民警便将双方带回派出所，希望双方冷静之后再进行调解。在派出所，民警逐一对向双方了解了详细情况。可就在这时，派出所里涌进了大批双方当事人的家属。看着双方各10多人的阵仗，又恰逢是中秋节，李瀛涛和调解民警立刻警觉起来。值班的所长得知情况后也赶到了调解室，一边安排增加处置警力，一边了解情况对当事人双方和家属进行疏导。

然而，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这大过节的，有什么好吵的。”“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原本以为双方家属有可能意见不合而导致的矛盾升级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和民警一起劝起了各自的当事人。

如此一来，事情好办多了。不到30分钟，两名当事人握手言和，家属也各自领着当事人准备回家过节。临走时，一名家属拉起民警的手说：“对不起，这大过节的还给你们添乱，实在不好意思。”“没什么，没什么，只要你们邻里和睦，阖家团圆，这中秋节也算是过得值当了。”

眼前的一幕，让李瀛涛既高兴又感动。尽管只是一件小事，但他没想到，原来他们做的工作是真的有人记在心里的。也是在这一刻，李瀛涛更加体会到了自己工作的价值，“团圆，不仅仅是一家人的团聚，更是整个社会的和谐。坚守在岗位上，错过的是一个家的中秋，收获的却是社会这个‘大家’的大团圆。”

和李瀛涛有着同样感触的，还有广南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坝美中队的民警娄孝勇。

中秋节假期，坝美景区的车流量比往常增长了10倍，平均每天有400多辆车辆进出景区，娄孝勇的工作就是负责景区的道路巡逻、车辆查处和交通事故处置。

早上7点半，娄孝勇开始带着2名协警开始在景区周边巡逻。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生怕没能及时掌握情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中午，巡逻到景区售票点时，一个游客慌慌忙忙地找到了他们，游客反映她的包落在了乘坐的客运车上，但她不记得车牌，找不到那辆车。听完游客的陈述，娄孝勇立即反映过来，那辆车他曾查过。随后，他查看了之前执法记录仪拍下的照片，正好拍到了那辆车的车牌。最终，游客的包找到了，她一个劲儿地向娄孝勇说着感谢。“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大事，但能帮助到别人，就算不能回家过节，心里也高兴。”娄孝勇说。

傍晚7点左右，景区的游客陆续散了，娄孝勇和协警这才收了队。回到中队，由于食堂师傅放假了，所有加班的民警便一起张罗着做晚饭。娄孝勇不会做饭，于是负责洗菜；中队长厨艺不错，于是煮了一只鸡……食堂的厨房里，大家各有分工地忙碌着。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全部完成、上桌。

鸡肉、白菜、豆腐……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民警们吃得异常香，很快，一桌子菜便被一扫而空了。结束晚饭，娄孝勇又带着协警在辖区的主要路段巡逻了一圈，之后这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了。

回到宿舍，娄孝勇终于有机会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妻子埋怨他“把单位当成家，把家当成了旅社”，可即便对此不满，他们也从未因此起过争执。因为相比于一起逛街、吃饭，妻子知道娄孝勇在做着的，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月圆了，人几时能圆？这或许是警察心中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梦，但即便再难实现，他们也未曾放弃憧憬，因为工作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