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肖燕

1998年的老街

记忆中老街总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混杂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和游戏厅里的阵阵喊声。坐落在老街左边的是一间书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漫画书，我和阿杰是那里的常客。每本书的租价是多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我们常常把买早餐的钱都省下来，用作押金把书拿回家去看，不过要拿回家看一次就只能借一本。

书屋的旁边开着一家游戏厅。说是游戏厅，其实就是一个赌场。有一天我和阿杰原本打算去那儿玩，还没进门就遇上阿杰她爸从里面出来，她爸看见阿杰就骂，从那以后我们就知道那里是个赌场，只是在外面摆了几台游戏机掩人耳目罢了。

游戏厅的对面有一家食杂店，是外婆的朋友开的。里面有很多好吃的零食，只要我们有钱了，就到那里买东西。不知是不是因为外婆的关系，店主婆婆总会给我们多塞一些吃的，所以我觉得开食杂店的婆婆都是好人。

这就是老街了。不甚华丽的景致，不甚精彩的内容，但是，它记载了我的童年。

2003年的阿杰

说起阿杰，她比我小一岁。阿杰的爸爸是个卖猪肉的，阿杰说她小的时候，她爸爸只要一有钱就去赌场，有时候钱输完了回家喝了酒就开始“发疯”，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接着开始打骂阿杰和她妈妈，后来她妈妈受不了，有次趁她爸去赌钱就离家出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那年阿杰4岁。

一次，听外婆说，阿杰她爸因为赌博成性，把家底都输光了，后来向人借了太多钱，自己又还不上，被人关起来打了两天，最后是阿杰跑到派出所报了警才找到她爸，事后阿杰她爸还是被警察抓了起来。从那以后，阿杰不去上学了。过了半年，她就离开了老街。

之后，老街的人都断断续续地听说，阿杰也被警察抓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偷东西。再后来，是听说阿杰因为吸毒被抓进戒毒所了。

初三那年，我回老街看望外婆，在路上竟遇到了阿杰。看她手指夹着烟，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我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你怎么回老街了？”她说：“我和朋友过来看看。”她手指的烟燃烧着，浓烈的烟味直到我走了很远似乎都还能闻得到。

2009年的我

几年之后，我回到阔别的老街。曾经的食杂店被网吧取代，门口已经停满了自行车；曾经的书屋，变成了一家理发店；曾经的游戏厅，变成了一家建有两层的超市。

一切都乱了，或许可以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想起当初在食杂店的门口，我和阿杰胡乱说的话似乎有些已经变成真的了。

“阿杰，你喜欢什么颜色？将来想做什么？”

“我喜欢蓝色，将来想到食杂店里给婆婆打工。”

“哈哈，阿杰你就是个贪吃鬼。”

“才不是。不过，我还有个更远大的理想。我……我想当警察，那样就没人敢欺负我，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可是警察不穿蓝色衣服啊？”

如今我独自一人站在这寂寥的街道上，身上穿着警察制服，心里空落落的。老街的风景，不只是风景，还有那些飘过的人与事，它们随同记忆的波涛，被岁月的风渐渐吹走了，一切都将一去杳然，谁都无法将其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