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道

开远市公安局  石 朱

来小城工作的第三天，他这个北方娃就和前两年工作的老警晓峰一道，去距县城三十公里外的乡下办一起盗窃案。出县城不久，前方的路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他从未见过雾还会有如此之浓，如此之厚、厚得密不透风……

“这还能叫雾吗？”晓峰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老弟，没见过吧，这里的雾就是这种款式，这叫雾海茫茫！”

这是他在浓雾弥漫的雾道上的一次心惊肉跳地车行，不能说是车在山中行，准确说是人在雾里漂，更像是自己得了白内障。

以后的日子，驾车在这条雾道上不知走过多少回。

前天他接到远方女朋友的电话，说今天下午的飞机到省城，让他去接机。

女朋友是第一次到南方，也是第一次到他的工作地，想到就要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相会，他心潮澎湃了起来。女孩和他是同级不同班的中学同学，属于早熟早恋的激情少男少女。大学毕业后，女孩在北方老家当了一名白领，他却千里迢迢南下投考了边疆小城的公务员，当了一名小警察。

本该早早上省城去接机，但恰巧他的辖区发了一起纠纷。好不容易苦口婆心把一场要大动干戈的纠纷劝导安息下来，已错过了接机的良辰。慌乱中，给早已在机场等得心急火燎的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赔尽了不是、检讨了百回让女朋友在机场找个咖啡厅坐等，说自己驾着风火轮火速来接，总算得赢得了女孩芳心回暖。夕阳西下时分，急急忙忙中换上衣服，驾上从朋友处借来的车，风驰电掣地赶赴省城。

车行半路，想再次给女朋友讨个好，一摸裤包，“糟了，电话在换衣服时忘在了宿舍”，一急，一头热汗上了额头，想想反正是急行军，大不了见到女朋友时一脸哭状再作一番深刻检讨，于是，马不停蹄地向省城赶去。

又一次进入那熟悉的雾道，感觉今晚的雾更浓，浓得仿佛就是在湿蒸的桑拿室里，不像在开车，倒像是在天上开飞机，两米开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刚才的那头热汗瞬间变成了一头寒气。“天哪！这车怎么开”，一头寒气又变成了热气……

雾道有三十多公里，且弯多路窄，开始的十公里就走了近一个小时，边疆的晚间公路对向车很少，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没有对向车能避免撞车的危险，而坏也坏在没有对向车，因为在雾道上没有参照物，车行路上感觉随时有翻下山崖的可能！

“这方向怎么跑偏了！” 来不及多想就作了个紧急制动，下得车来，人立即被满山遍野的雾气包裹，晚间的凉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车歪了！”借着从车上找到的手电筒光，他看到整个车身歪向了一边，再细看，右前轮正吱吱地响着漏气。急忙打开后备厢，没有备胎，他无力地斜靠在车上，浓浓的雾气中犹太如一尊雕塑。

脑子在一片空白茫然中不知道多少时间才清醒过来，这荒郊野邻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上又没手机，唯一的希望就是等路过的车。

他回到车里，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半小时过去了，公路上不见一丝灯光。

一小时过去了，他能听到的只是公路边的鸟语蝉鸣。

他开始了在黑暗中的漫长等待……

车内越来越冷，身子越抖越厉害，公路上还是不见任何灯光，恍惚中，他感觉头有些重、眼皮有些沉、身体发木了……

“醒醒，你怎么会在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睁开蒙昽的双眼，发觉女朋友正在自己身边，“啊！你怎么会在这？”他翻身起来，一把抓住女友的手急声问道：“左等右等不见你来，我怕你路上出事，就从机场打车一路寻来，真把我担心死啦！……”

女朋友仍在说着她的焦虑，这边的他已是满怀的感动，“亲爱的！”感动的他一个拥抱把女朋友揽进怀里，“唉哟！”手一阵生痛，眼前一片黑暗，女朋友不见了，但手还是生痛。

“原来是梦！”刚才手打在了方向盘上，他吹了吹又痛又木的双手，忍着痛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眼前的黑暗。

他打开车门，拿着手电走到路边，折了些道旁的灌木枝，艰难地在车旁生起了一堆火，顿时，感觉一阵温暖袭上身来，黑暗的公路上有了火光的陪伴，感觉自己也不那么孤单了！

他的眼皮再一次沉重起来，靠着车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醒、醒醒……”女朋友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女朋友真的站在自己身边，甚至能看到她呼出的一口口白气，用手揉揉眼睛，应该是真的，再用手掐自己的肉，“疼啊！这不是梦！”

“一直没法和你联系，我当心死啦，就从机场找了一辆车沿路寻来，都快把我急死啦……” 

篝火旁的恋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在天空渐白的雾气中，犹如一尊雕塑……